征文作品小狗子成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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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苏玉洪

今年我三十四岁,那年中秋节我十岁,中秋节对中国人来说是比较重要的节日,对我家说尤为重要,想不到尤为重要的节日让我刻骨铭心,并引发了我往后许多故事来。中秋时下村里百年柿树硕果累累,叶片始红。板栗树结的大板栗透过千层叶子坠落在地上,摔得噼里啪啦的响!和往常一样,我和小伙伴在柿子树下玩人人牌,时不时有叶子落来遮住人人儿,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叶子了,我伸过沾满泥土的小手正准备捡开它,表嫂对我气急败坏的说:“小狗子你家爹快不行了!你龟儿的还玩得起劲得很哇!”我懵懵懂懂的感觉不行这个说法是很严重的。于是我撒下人人牌就往家里跑,那叶子没有做成标本,如果是标本也有二十岁了。刚踏进门槛我就发现院子栽满了人。我用弱小的身体挤着人群,好容易才在人的森林里钻出一道人缝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看样子都很担心我爹。当我跨进堂房的时间我惊呆了,好像杀猪了一般,地上拐角处是一摊血,床头也是一滩血,它们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凝固成团。然后我用眼睛四下找我爹,终于在厢房床上找到奄奄一息的我爹。我爹的脸如白枯蜡,但可以看出尚有一息可续,他躬着身体安静的躺着,估计也只有等死了。我妈和大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医院!有的说快叫他姐夫,有的说快去请医生!估计那时间黑白无常就夹在我们中间,随时准备用大链条锁走我爹。还是我老爷老道镇定得好像桌子上的半碗水,只见他把我父亲呕的血拿在炉子上炒成炭,我以为在烧火煮饭,请父老乡亲吃家常饭呢!然后他又从我爹头上剪了头发——看我爹头上剪得凹凸的头发,撑着的脸——把头发烧成灰,在灶窝里面挖了一块老土,然后和敲烂的生姜用滚烫的开水闷在茶壶里,再然也得等冷点呀!然后的然后就让我父亲喝下去。

▲血余炭,图片来自承继堂论坛网友“回来的世界”,感谢

大家七手八脚把靠椅用竹竿绑成担架。让我父亲半躺半靠在靠椅里面。就这样咯咯的……担着父亲踢阳操医院去了,还说让人喊到,别让他睡着了。后来检查才知道父亲是胃的大出血。说要输血,有人说父子血溶于水我的血最合适,说要用我的血补父亲的血。说实话那时间我真有嘘的,打针怕痛,也怕遇到穿白衣服的医生。在我心里估计要遭吃针肉就怕。淫雨霏霏,我披着油纸深一脚浅一脚在烂泥路上(现在已经是水泥大公路了)进城看我爹。听了大家介意抽我的血。父亲和医生坚决反对,娃儿家抽啥子血哦!正长身体哇。也没有紧张到要抽一个儿童的血。虽然往后我无偿献血几次,但是父亲终究没有用上我的血。其实人人身体上都有宝贵的药——血!只要无私一点,人人都可以救死扶伤。刚看到父亲我就哭了。大家就把我拽出病房。小狗子!家里怎么说的!不是和你说了,见你爹就说爹你好好养病,我在家乖乖的。怎么见了爹就哭了呢?你一哭你爹就更担心!还是我叔叔发话了,呵呵!种脖子的娃儿估计是怕抽他的血。我愣在原地好像犯错受罚一样,嗨!家里叮嘱咋就忘了呢!后来输了血,住了十天院居然就出院了。出院的时间医生叫适当吃黄苹果,并医嘱回家煮饭用大铁锅,也可以用铜锅煮红糖荷包鸡蛋。不要喝浓茶!不要再用铝锅了。嗨!咳,咳,居然血也可以做药!居然苹果也可以调理疾病、大铁锅也可以治疗疾病、我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

▲乡下使用的大铁锅,图片来自POCO,摄影师“大圣视野”,感谢

在我们乡下呀!医院的。一呢住院的地方远交通不方便,二呢村里有乡村医可以打针吃药,偶尔也有赤脚医生走动。我们乡下人什么不多,山多、植物多,还满山坡,爬上山坡就唱歌,唱了歌把药採,扯些野霸子柯儿、香炉草、伤寒草……塞在墙洞眼里,等到感冒了将就着生姜陈橘子皮就熬一大碗,海灌下去,捂着被子睡一觉,通常毛毛汗一出就轻爽了许多。看来土办法还挺好使,大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学。别人上山挖药,我就跟屁虫一样跟着,闲着也闲着,耍着也耍着,别人挖根,我就扯叶,别人挖一箩筐,我就扯一衣兜。说起看医书,老实交代我是以兽药开始的,记得有一年,在一个古董商那里,买了两本书;一本叫《兽药中草药大全》一本叫赵尔康的《中华针灸学》。从此就开了我的草医学,准确说是兽医草药学。以至于后来大家都分不清我是在学兽医学,还是学医人的中医学。我哥有一天就发火了呢:“小狗子!你要学兽医就学兽医,要学中医就学中医(他们想法中医医人,草医自然才叫兽医),学得人不人不兽不兽不成样子呀!但在我的想里人和兽虽有区别,但中医医理人兽是相通的,大同小异也。我说了想法。我哥说鸭子死了嘴壳硬,嚼得!你看到那个医生又医禽兽又医人。名声不好以后你医人人家叫你兽医!但是我一个亲家亲戚。我们这里叫亲爹。他和我说兽医和人医从中医理论角度讲是一毛不脱壳的。兽药粗劣量大,人的中医质优精细。但是在我的心里做药的药的质量怎么能够分人和禽兽呢。性命关天,虽然动物的性命不比人尊贵,至少也是命呀。在医生的心里命是没有贵贱区别的。那时间我想反正也没有其它书好看,就看兽医吧。不是也有用小白鼠当实验的。我干脆就用牲口当研究对象吧。记得一次一只狗的大腿撞伤了,传说狗命下贱有九条命,扯得着地气就能够活,狗流着脓自然也没有人在意它的痛苦。我居然撞着胆子用酒精帮它消毒,然后伤口撒了当归和白芷的混合粉。也没有包扎,一个星期就好了。狗居然乖得有耐性!要往常了不得!靠近它的墙它都就呲牙咧嘴向天哮。所以我很长一段时间是兽医,满脑子都是猪感冒,牛伤寒……感觉禽兽疾病多,需要照顾,反而人呢生了疾病爬上山坡扯草草就好了。

▲正在打疫苗的阿牛,图片来自POCO,摄影师“雪山银野”,感谢

我老爷曾经是大集一位挖药工。他认识许多草药。有常用的;黄芩、龙胆草、千里光……也有不怎么用的;狼毒,草乌……那时代我们这里耕田的机器没有怎么普及,都养着一头水牛。农闲就撵到山里放,然后就任由牛它马儿跑。老爷就提着麻布口袋扛着锄头就到处挖药。在我印象里面挖黄芩,防风,龙胆草,翻白草……比较多,当然也有仙茅,透骨草(只是我们这里的透骨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按我的认识我们叫的透骨草按科学的名字叫透骨香,这个药在我们这里习惯用来月母子洗澡),跟着老爷放牛也认得许多草药,我们这里还有一种叫都拉的植物,听我老爷传说是可以解其它药效的。他说许多药店预备了穿山甲,这个都拉遇到穿山甲,穿山甲就触碰机关一互相咔嚓咔嚓的摩擦起来。当然我是非常怀疑的。不过老爷用它治疗那些因吃了农药的牲口,还的确很见效应。并且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方,记得有一次我们放的牛眼睛起胬肉了,我老爷用续断叶和盐熬水洗。居然第二天就消了。在我老爷心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比如妇科白带我老爷就说煮豌豆菜吃。头晕就煮茼蒿菜吃,月经不调就煮鸡冠花吃,有一次他神神秘秘的和我说一个经验方,说一种叫绞肠痧的疾病。他说要用红樟木一块,红牛皮菜一几皮,红包谷几粒,青帽子布一块(其实这个布是用板蓝根提取的蓝染的,当然如果用红布自然也有用茜草染的),所以现代人感觉用布治疗疾病是不科学的。其实那些布都是用植物颜色染色的。布放水里一泡。姜黄染的黄布就释放黄颜色了,用茜草染的红颜色一泡水也红了。估计还是有这样子的讲究。当真用现在的布就没有这个缘故了。所以我老爷在用布治疗疾病方面的确有经验。有时间他就教我怎么用布治疗疾病。那时间感觉是荒唐的。不过现在想来又有许多古人的智慧。记得我老爷有一次指着水牛说:“要说药呀!山上的植物,药材药材不是药就是柴,一屁股坐下压着几种药,那水牛角也是药的,牛鼻子也是药。在我印象里我家墙上拴着一个干枯的牛鼻子。有一次我就好奇了这个牛鼻子用来做什么的,我就和哥说这个牛鼻子还真有意思,活着时候牛鼻索拴着它,死了还要被捆了挂着。我哥说别乱碰它,用来做药的。果真等用的骨节眼下那里找去,总不能杀头牛取个牛鼻子当药影子吧。那时间对这个牛鼻子好奇,但的的确确没有问我老爷做什么用的,直到挂了无数年,终于无影无踪!其实这牛鼻子是可以固胎的,胎儿不固就可以安胎。你想犟不过牛,再犟只要拉拉牛鼻索也得乖乖的束手就擒。

▲牛与鹭,图片来自POCO,摄影师“谭錦恩”,感谢

我对植物是比较有好奇心的,后来拜了一个老中医当徒弟,说起我师傅其实就和赤脚医生差不多,年轻的时间就上山挖药下河洗澡那种。背着药背篮,走乡窜户。但是我师傅年龄高了,虽然走路不让人扶,但上山挖药是不得行了。但是我还是跑到山里挖植物,然后背回去让师傅教认。记得有一次我师傅咳嗽厉害,他居然从我挖的植物里面选了几样植物。居然煮水喝就好了。有石韦,有淫羊藿……当然我好奇,就问书里面说石韦利水的,藿淫补肾的为什么也可以治疗咳嗽。大体老师说草药其实有许多功用,你说的也是对的,但是有时间民间的用药也有经验,比如石韦也可止咳,淫羊藿经验也可以用来止咳喘,比如崖白菜也可以治疗咳血。按中医理论说五脏皆能令人咳非独肺也,有的咳嗽伤眼睛,眼睛一咳嗽就肿了,用点石韦利水消水肿,有的咳嗽尿都憋不住,一咳就尿裤裆里面。羞与人言这些你都应该多留心。后来我出远门了,回家父母也没有告诉我我师傅没有了。我还是和往年一样去师傅家拜年。但是我父母坚持不让我去,或许是不想让我伤心,但是我还是偷偷去了。去了才知道师傅去世了。被小山环抱的小土房紧锁。问路过的人,那人指着山头告诉我在上面。我怕到山头才知道这是师傅的坟。我情不自禁的就哭了……曾经和师傅的一些片段好像放电影……师傅说猫的胎衣可以治神经病……叶上花叶下花可以治疗跌打扭伤……

▲家乡的山水

我们家乡端午节也有煮药根的习惯,一到端午节街道就摆满了草药,牛蒡根,牛口刺……每当看到老人家卖药我就想起我师傅和老爷来,以至于想起他们嘴巴里面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方。他们以前教的二愣子,后来读了许多经典书籍,比如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伤寒论……可以说读书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习惯,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看到街头巷尾卖草药的,我就喜欢去和他摆龙门阵,并且问他他的草药有什么作用。那怕我知道我也问。即便和本草记载不一样,我也记在心里。那些曾经教过小狗子草药的老师们,他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曾经的二愣子小狗子读书五车,在他们的教育和熏陶的基础上也将越走越远……中秋节按我们老家风俗习惯并没有吃药根的习惯,但是我知道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也是我父亲的生日,也铭记着我父亲吐血时的帮助,古人说:“子不学医为之不孝,父不学医为之不慈。”其实天下的病患都应该是父老乡亲,他们也渴望每一年中秋节月圆人团圆。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医学更具魅力,只有用心多治疗好一个病患,病患家中秋节月亮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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