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四季在轮回。而我终于又在春季回到故乡。失去的种子被埋藏在心底,不再撒出。
十多年来,我过着几乎完全相同的生活,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看着同样的风景,同样的脸孔,被几乎同样的工作和人际关系所困扰。几乎是麻木又被动地承受所谓的生活。
不管何时外出都不会寂寞的街道,不管何时醒来都不会黑掉的夜晚。城市的热闹几乎满溢了。
而在家的一个月来,是全然不同的时日。
夜是浓墨一般的黑,也很快就沉寂了。除了缀满星星和悬着月亮的热闹夜空。周围俱是一片寂然。人们都睡得很早,九点不到都已关灯歇息了,只余虫鸣,狗吠,和河水声。
而早晨是很早开始的,五点多一些就会醒来,在洗漱声,鸡鸣狗吠声中,家人的话语声中。
日子有了不同的味道。但何曾想我还会过回这样的日子呢?
决定归家是很仓促又被动的,因为失业了,去考驾照这小小的事成为重大理由。这也是我拖延症的极好佐证,从07年拖到18年,也是颇为讽刺了,说起来失败不是没有理由的。
于是乎,3月底的那天,我带着小儿坐高铁回到家已近午夜。弟弟开车去接我们,小人在车上终于昏睡过去,下了高速,抄近路,过了即到。
只是那房子,已是废墟一片了。那记录我们成长的屋子,消失了。时间被它见证,它又被时间摧毁。
父亲还是打算要再重建房子,那陪伴了我们近三十年的房子被终结,也意味着我们青春的终结。
只余下厨房了,前梧桐,后香樟树,还有一颗矮的柿子树
不过我并无暇感慨,夜已深沉,好在温度倒不低,我勉力抱着沉沉睡去的小孩去了老屋。
出发前和路上都在担忧,并不是好的时机,全是仓促而定,但以后也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我知道。
可说是十分具有戏剧性的。因住了二十多年的楼房(年)被拆得只余厨房,爸妈和弟弟一家都搬到祖父母住的老屋。(其实弟他们在镇里和县城都有房子)。
老屋建造于70年代,是青砖外墙,内里纯木结构的,木的楼板,墙板,地板,屋顶是铺黑瓦。
那是我5岁前呆过的地方。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在。在那间房子里我曾觉得板蓝根是最好喝的饮料。而奶奶爷爷相继过世后,这里就闲置了,只放着柴火,杂物那些。
我是常年不在家的,就算归去,也甚少踏足,没有人的房子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阴森和寂寞感,只是没有生命的老朽的建筑物罢。
确已十分陈旧了的,但收拾和检修后,却仍是可住人的。浪漫的人,大概觉得也是十分浪漫和梦幻的吧。
就像我妈说:做梦也没想到还会回到这个屋子里住。而更没料到,你居然还带着孩子也来凑热闹。
这就是人生,全然无法预见。于是乎这无人问津的老房子突然又有了生命的气息。
于是一切又开始回归原始。
初时真是痛苦啊,过惯了大城市一切都在房内随时可得的便利,这种什么都要经过繁复程序所得的生活,是劳累的。
算起来,归家月余,淋浴的次数才几回。而在城市里,是日日洗,甚至有时一日两次也是常见的。于我而言,光想想都是非常难以忍受的,何况还为一个小人所累。
那些小时惯常的生活体验,现今又再来一次。
老房子是没有洗手间和自来水的。水是要去井边取得。洗澡要用热水兑凉水在面盆中擦洗,虽我四姑家相聚不过百来米,但到底不甚方便,而我又甚懒。
洗头多在白天进行,像小时弯腰在盆中清洗,擦干后在阳光下晾晒。洗衣的话,可以去河边、沟边或是溪边,只是我妈妈都代劳了。
农村生活确是缓慢的,清冷的,但却不寂寞。
虽则人不多,但也不是人烟稀少。有狗有鸡还有鸟。倘若大公鸡一出现,我脑子立马蹦出的就是: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真是被洗脑了。
而鸟还是极多的,每每抬头,就会看到三五成群的,或是两两相伴的鸟儿从天空飞过,有时飞得极低。
久了,都能分辨有两只大雁是总在一起的。日出作,日落息。
最常见的鸟儿是鸽子,燕子,麻雀,八哥,大雁和白鹭,小时经常见得白头翁没见过了,其他如布谷鸟类的我又多数不识。
鸽子时常在老屋的屋顶散步,燕子衔泥入屋做窝,夜晚呢喃声不断,而麻雀是总要来偷吃鸡食的。
白色高细腿的白鹭,家乡称之为水鸟,在河边和田里经常驻足。有一次骑车在路上,旁边的田里落满了白鹭和黑色羽毛翅膀有白纹的黑鸟,心内激动。只可惜没有带相机,拍不出其姿。
也经常见不知名的鸟,孤零零地蹲在电线杆上,如果天气不好,就显得有些心伤。若是天气很好,天阔蓝,又是另一种意味。
天气变化时,鸟儿们会低低盘旋久久不散去。乌云在上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尤其是变天起大风时,云在天空便翻涌不息,正所谓风起云涌。
我极爱风,而山边的风又极大。吹动起来,大树狂摇,竹林狂舞,风声猎猎,老屋的窗子哐哐做响,妈妈总是害怕,担心把房子吹倒。
有一日我骑电驴出去,正是大风兼变天,抬头只见天上的黑云密布,有一团云连在一起呈龙形样,速度极快地卷动。风势更猛,人和车差点将被掀翻,雨即刻倾倒,天一片漆黑。幸而路边有一户人家,我躲了进去。
是的,虽已进入初夏。但早晚温差还是大,天气变化更是无常,冷热交替,也是淘气,但不至像南方那样闷热,这边空气总是干爽宜人的
去练车时,多数是父亲开车送,有时是骑小电驴去。乡间路的两旁都是人家或是田地,路旁是树,多是杨树,樟树。初来时经常可见成片的油菜花,人家门口种的樱花,玉兰,玫瑰,石榴花以及路旁的各种野花也随时间变化依次登场。尤其是忍冬花香味沁人,胸中有种难言的快乐溢出。
而在练车场,旁边的樟树上有松鼠来回地跑动,有鸟落在上面高声啼叫,也是乐趣。我初时惊奇不已,家人却说松鼠十分常见。
太久我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一度以为自己会临阵逃脱,但很快的,我也就适应了,甚至在暖阳煦风中洗头时,产生了一种安慰感,只是会腰痛而已。
而这是春和初夏啊。季节变幻的模样有多美我早已忘了,在南方的城市里四季的变化是很隐秘的,在办公室的我几乎只是凭着温度来感知的。迟钝地麻木地被时间从肌肤划过。
屠格涅夫说,春天,即使幸福的人也想到远方去,而我的春天就是故乡的春了,那是味道,视觉和记忆的混合体,独一无二。
不止一次我感慨过出生地的美,三户人家的小小村落,背山枕水,却又毫不偏僻。有青山如黛,有绿水长流,田畈菜园一应俱收眼底,而这次归家这种感受又更为强烈。
趁着闲暇不需练车的日子,我带着安安和小远,去了周边的很多地方,以往仓促回家不能去看的地方,如今都走了一遍。山边,河边,水库大坝,田畈间,还有小时去过的其他村落。
这是时隔太久的重逢。
归家第一日,一早醒来去井边漱口。抬头就看到桃花满树,而最惊喜的就是井边的梨树挂着的白色梨花,不由慨叹,难怪古人有梨花妆,我竟不知梨花美的这样动人,后又专门去梨园看,只是花谢的太快。现今小小的梨和桃果已在人和虫鸟期待中慢慢长大成熟。而我今次应是可以吃到了。
且以往归家俱是橘子成熟时,这是第一次见橘子花苞满树,其形类茉莉。也是第一次知道橘子花那样清香馥郁。夜晚时那花香时时袭来,若是三五好友,在此饮酒喝茶。便足以令人欣慰吧?
但岂止如此,天气晴朗时的夜空,一抬头见那如黑幕的夜空有星子缀满,明月高悬,万千钻石璀璨又怎可比拟。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多少年没有见过的野花野草,野果子,居然梦幻一样地重现了。树莓,地莓,竹笋,以及各种叫不出来名的花草树木逐一地如电影画面一样,一帧帧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走在山边的河岸小路,简直是应接不暇了,大概气味比画面更深入灵魂,散在风中的各种味道形成了一直以来记忆中的那种味道,心安了。连小人们一直叫着都说好香啊,然后安安说我真是狗鼻子呀妈妈。
我们抽竹笋,摘地莓(多到不稀罕),找树莓,又挑拣合心意的石头,或打水漂。不知为何,我非常迷恋石头的那种全然没有规则的变化,材质,颜色,形状各有特点。看着满河的石头,萌生出开车拉一些回去就好了,下次我是会要做的。
一旦懂得欣赏美,即已是离开,后来再怀念也只是怀念。如今竟重温了,就像是失而复得的情人重逢,激动又惶恐。遗憾的是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植物多数都叫不出名来。
但在家的日子并不轻松,白天呢,因为重建房屋,局面一片混乱,心时刻因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专项基金援助北京治疗白癜风总共要多少钱